水月茶是碧螺春的前身
水月茶是碧螺春的前身安徽松萝茶曾在苏州大行其市仇英《清明上河图》（辛丑本）內城部分，大街左首南侧第一家，有招贴“松萝茶室”。店家楼上楼下，茶客满座。这是图中唯一注明茶叶与茶室名的招贴，它说明了，安徽松萝茶在当时苏州已大行其市。无独有偶，后来，成图于乾隆年间的线板彩绘《姑苏石湖仿西湖胜景图》（现藏日本神户市立博物馆）中的阊门吊桥西堍北侧，绘有一排商店，第一栋楼楼窗内，正面有一人坐而品茗，旁边也赫然标注“松萝茶室”四字。安徽松萝茶在苏州，好几百年来一直享有盛名。有一幅摄于上世纪20年代的苏州观前街街景老照片，因满目“老字号”招牌而闻名。在这幅老照片中，街道两边的商铺，都竖起了广告，照片中最引人注目的是“瑞裕松萝”的木雕招牌。招牌上部并排横雕两个小字为“瑞裕”，下部上下竖雕“松萝”两个大字，字体为行楷，笔力浑厚，十分显眼。该招牌是照片中所有广告里字面最大最突出的，且位居照片上部，正好罩在照片下部观前街水光反亮的石板街面之上，成了该幅照片的亮点之一。这块“瑞裕松萝”就是苏州观前街老牌茶号“汪瑞裕”的木雕市招，“瑞裕”即是指汪瑞裕茶号，而“松萝”就是汪瑞裕茶号经销的安徽名茶“松萝茶”。松萝茶属绿茶类，产于安徽松萝山（今属黄山市休宁县），距休宁县城15公里处。茶农开辟的茶园多分布在海拔600-700米之间，这里山势高峻，处处悬崖峭壁，松萝交映，风景秀丽，气候温和，雨量充沛，土壤肥沃，为杂有风化成片状碎石的乌沙土，生态环境十分适宜茶树生长。松萝茶的品质特点是：条索紧卷匀壮，色泽绿润，香气高爽，滋味浓厚，带有橄榄香味，汤色绿明，叶底绿嫩，饮后令人神驰心怡。民间早就有“松萝香气盖龙井”的赞辞。松萝茶显著特点是“三重”：色重、香重、味重，即色绿、香高、味浓。松萝茶还有较高的药用价值。古医书中多有记载，对高血压、肾炎，有较明显的缓解症状作用。1930年编著的《中药大辞典》，对松萝茶的药疗功用，仍予以记载。现今市场上的名茶“安徽屯绿”，它的炒制技术，就是在“松萝茶”的基础上发展完善的。虎丘茶以稀为贵其实，南国多嘉木。地处江南的苏州，山水相济，也多地方名茶，其中有虎丘茶、天池茶、太湖洞庭西山的水月茶。当时，虎丘茶、天池茶已列入茶之上品。谢肇淛《五杂组》卷十一就说：“今茶品之上者，松萝也，虎丘也，罗岕也，龙井也，阳羡也，天池也，而吾闻武夷、清源、鼓山三种，可与角胜。”早在唐代，苏州虎丘已产茶，曾为苏州刺史的诗人韦应物，有《喜武丘园中茶生》云：“洁性不可污，为饮涤尘烦。此物信灵味，本自出仙源。聊因理郡馀，率尔值山园。喜随众草长，得与幽人言。”细细体味诗意，好像虎丘茶树，就是韦应物从“仙源”移植来的。据清陈鉴《虎丘茶经注补》：“李龙眠有《虎丘采茶图》，见题跋。”按，李龙眠即北宋大画家李公麟，他绘有《虎丘采茶图》，可知当时虎丘种茶已有一定规模。《虎阜志》说，虎丘茶“僧房皆植，名闻天下……其色如月下白，其味如豆花香”，并引《苏州府志》：“虎丘金粟山房旧产茶，极佳，烹之，色白如玉，香味如兰，而不耐久。宋人呼为白云茶，苏轼书以认为精品也。”也就是说，虎丘茶在宋代已以“白云茶”闻名于世，连大文豪苏东坡都认为它是“精品”了。明王士性（1547-1598）《广志绎》卷二，甚至把它与苏州天池山所产茶一起推为“海内第一”；“虎丘、天池茶，今为海内第一。余观茶品固佳，然以人事胜。其采揉焙封法度，锱两不爽，即吾台、大盘，不在天池下，而作手不佳，真汁皆揉而去，故焙出色味不及彼。又多纸封。而苏人又谓纸收茶气，咸盛于磁罐，其贵重之如此。”根据王士性的说法，苏州产的虎丘茶、天池茶不仅是茶树叶好，连制茶工艺、盛茶容器、保存方法都极为讲究，所以才被推为海内第一。物以稀为贵，虎丘茶产量不高，所以更为时人珍爱。晚明李日华尤嗜虎丘茶，《味水轩日记》中记载了他多次为了尝茶，特意赴虎丘事。虎丘茶名贵，引得官吏们“吃、拿、卡、要”，虎丘僧人不胜其扰，怨恨交加，便把茶树连根铲除，明末文震孟特为作《薙茶说》伤之，所谓“胥皂骚扰，守僧不堪，薙除殆尽。”（卜万琪《松寮茗政》）但虎丘白云茶并没有断根，清江苏巡抚汤斌，曾发文严禁属员馈送虎丘茶，《桐桥倚棹录》卷九也说茶树“今尚有萌孽茁山岰间”。上世纪后期，在虎丘西北山麓“云在茶香”（茶室）南面，补种了四五千棵茶树，不仅恢复了传统名茶的生产，也丰富了后山幽美景色，正如“云在茶室”楹联所说：云带钟声采茶去，月移塔影啜茗来。水月茶是碧螺春的前身天池茶，产于苏州天池山（花山），顾起元《客座赘语》卷九“茶品”云：“五方茶品至者颇多，士大夫有陆羽之好者，不烦种艺，坐享清供，诚为快事。稍纪其目，如吴门之虎丘、天池，岕之庙后、明月峡，宜兴之青叶、雀舌、蜂翅，越之龙井、顾渚、日铸、天台，六安之先春，松萝之上方、秋露白，闽之武夷，宝庆之贡茶，岁不乏至，能兼而有之，亦何减孙承祐之小有四海哉！”顾也是把天池茶与虎丘茶同推为“坐享清供”之第一的。天池茶之所以与虎丘齐名，除茶叶质量好外，另有一个原因，它产量高。沈朝初有《忆江南》词曰：“苏州好，佛地爱华山。半亩清池新茗嫩，满山空翠老僧闲，梵呗响林间。”自注：“华山一名天池，产茶最多。”天池山体量远大于虎丘，山南山北都有大片茶地，正如清徐元灏辑《吴门杂咏》卷十一《天池采茶歌》所说该处“山村处处采新茶，妇女携筐满阡陌。”相比起来，虎丘茶产量极低（一年不过数十斤），于是有人就把天池茶运到虎丘山前兜售（《虎阜志》卷十引《狯园》：“虎丘山前周韬者，卖天池茶为生。”）天池山本身距虎丘不过十数里路，且茶树及制茶工艺相同，味感相似，无形中，天池茶、虎丘茶也就齐名。苏州还有水月茶，是产于太湖洞庭西山的小青茶，因产地在水月禅院东面的小青坞，故名。在唐宋时已作为贡品。洞庭西山水月寺至今保存着明正统十四年（1449）的《水月禅寺中兴记》碑，碑上刻有多首名人题咏水月寺的诗，其中就有北宋诗人苏舜钦“无碍泉春夸绝品，小青茶熟占魁元”诗句。明后期，太湖洞庭东、西两山又有“碧螺春”名茶。大诗人吴伟业《如梦令》词：“镇日莺愁燕懒，遍地落红谁管。睡起爇沉香，小饮碧螺春盌。帘卷，帘卷，一任柳丝风软。”陈延烂《续茶经》卷下之四引屈擢才《随见录》曰：“洞庭山有茶，微似山介而细，味甚甘香，俗呼‘吓杀人’，产碧螺峰者尤佳，名碧螺春。”吴、屈均为明末清初人，可见碧螺春在其时已驰名，起码早于后来传说的清圣祖玄烨南巡（康熙三十八年第三次南巡，1699）时题名“碧螺春”好几十年。（事见清王应奎《柳南随笔》）。可以说，水月茶就是至今名驰中外的洞庭东、西山名茶“碧螺春”前身。松萝茶采制师法虎丘有意思的是，安徽的松萝茶名茶，与上述的苏州地产名茶关系非同一般，说起来，松萝茶的渊源就在苏州，严格地说，它还是当时苏州诸多名茶特别是“虎丘茶”的“表弟”呢。原来，发明焙制松萝茶的是松萝山大方和尚，明代学者罗廪撰于万历三十三年（1605）的《茶解》《序》中说：“家孝廉兄有茶圃，在桃花源西岩，幽奇别一天地……所产茶，实用蒸法如岕茶，弗知有炒焙揉挼之法。予理鄣日，始游松萝山，亲见方长老制茶法甚具，予手书茶僧卷赠之，归而传其法。”《歙县志》：“旧志载明隆庆间（1567－1572）僧大方住休之松萝山，制法精妙，郡邑师其法，因称茶曰松萝。”而大方和尚就是在苏州虎丘学得茶叶的“采造法”，进而结庵松萝焙制山茶的！详见明代学者冯时可（生于1540年，卒于天启初年）《茶录》（撰写于1609年前后）：“徽郡向无茶，近出松萝茶，最为时尚，是茶始比丘大方，大方居虎丘最久，得采造法，其后于徽之松萝结庵，采诸山茶于庵焙制，远迩争市，价倏翔涌，人因称松萝茶，实非松萝所出也。是茶，比天池茶稍粗，而气甚香，味更清，然于虎丘，能称仲，不能伯也。”在苏州担任吴县令的明代文学家袁宏道还说过“近日徽有送松萝茶者，味在龙井之上，天池之下。”大画家沈周《书芥茶别论后》中也有“新安之松萝”的记载。这都说明，明代，松萝茶发明（和尚大方）后，安徽已有专制松萝茶者，来苏州销售，而且可以与苏州虎丘茶、天池等比美，甚至如前所述，在有些品茶者眼里，它还略胜一筹呢，真是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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